巨大的國旗展開的一刻，在場的人無不激動
覆蓋船頂甲板的巨型國旗，堪稱南海之最
▲碧藍的海面，燦爛的笑臉，歌唱祖國
蕉哥把雨衣給了孩子，導演用垃圾袋臨時做了個時尚雨衣
全富島是一個無人島，完全由白色的沙子堆成
暑期，為了拍攝《最野假期》的國慶特別節目，我和同事們登上了剛剛開放的三亞到西沙旅游航線上的一艘名叫“南海之夢”的大船。的確跟船的名字一樣，這趟航行也有著夢幻的意義——畢竟目的地是西沙，所以注定不平凡。
就是這樣一趟“自命不凡”的旅行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卻不是夢想中的西沙，是默默保障我們的旅行和拍攝順利進行的這樣一群人——他們雖然只是在完成著平凡崗位上的本職工作，但那份認真卻真的令人感動，不得不讓人為之叫好。
道具哥
“導演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們就得掉層皮！”
道具哥，這是借用節目組對幾個負責道具的小伙子的稱謂。
由于航行的目的地是西沙群島永樂環礁，那是一片遙遠而美麗的國土，純凈、自然，絕對原生態，所以，別指望什么大型超市購物中心了，據說島上生活用的淡水都是從三亞運過去的。所以，錄制節目所需的所有道具，都需道具哥在三亞進行準備。
開船前日，道具哥開始將各種長短不同、大小各異的道具運到船上，而這其中，最讓他們頭疼的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用道具哥的話講，“導演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們就得掉層皮！”
不能怪道具哥夸張，租一架鋼琴并不難，難就難在，怎么把鋼琴弄到船頂的甲板上去。這里有個背景補充一下：南海旅游剛剛開放，這條航線上目前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游輪，“南海之夢”是客混輪改造而來的，所以通往頂層甲板的通道并沒有預留足夠大型設備通行的線路。也就是說，如果鋼琴按人走的路線登船，這個能奏出靈動音符的笨家伙，一定會被卡在通往頂層甲板的某個樓梯拐角處。也正是因為這些尷尬，雖然此前頗有幾撥兒人動了運鋼琴上甲板的念頭，后來都以放棄而告終。
道具哥上來倔勁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通往甲板的各種路線走了好幾遍。一邊走一邊拿著尺子量，一邊嘴里念念有詞，畫圖、算角度，差點就上三角函數了。
最后，道具哥郁悶了，鋼琴上甲板的路線，從數據上不可行。也就是說，連試都不用試，別說人抬著，就是鋼琴能自己走，它都上不去頂層甲板。
“我就不信了，再走一遍！”領頭的道具哥跟船方陪同的小姑娘說。小姑娘不知道是靈機一動還是突發奇想，提出，船上餐廳有一部小吊車，平時用來上給養下垃圾，只是太小了，不知承重夠不夠，而且，鋼琴的目的地是十層甲板，餐廳的小吊車在八層甲板……道具哥沒等聽完，原本暗淡的臉上突然開始發光，腳下生了彈簧，蹦起來就奔廚房去了。
道具哥找到負責操作吊車的人連說帶比劃，豁然開朗，承重沒問題，體積稍大，這個有辦法，把能拆的都拆開，包得嚴嚴實實的肯定能上去，到了八層甲板就好說了，甲板外部有相連的樓梯，相對寬敞，抬到頂層甲板就是賣力氣的事了。
到這里，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當天的三亞，氣溫接近40攝氏度，濕度接近百分之百，在副熱帶高壓的統治下，沒有一絲風，甲板被太陽烤得滾燙……
又一陣揮汗如雨略過不提，當白色的鋼琴如愿地躺在甲板上之后，道具哥小心地掀起蓋板，摸了摸琴鍵說：“可惜咱不會彈，現在的孩子們真幸福！”
道具哥嚴肅了許久的臉終于露出了笑容，他臉是圓的，笑起來，汗珠“畫”了一個漂亮的弧線。
“水果”們
蕉哥走到哪里都背著雨衣和垃圾袋
在游輪上，活躍著一群“水果”。
前邊說了，此行的目的地是西沙群島的永樂環礁。對，這個永樂就是明朝“永樂帝”那個永樂，那個定都北京，天子守國門那個“永樂”。有說這里正是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途經此地給取得名字。
每一位客人登上游輪之前，都會被分組。每組十來個人，配有一位專業的服務人員，相當于導游，被稱為“度假助理”。他們精準地負責組內每一位客人的集合、用餐、登島、活動等等。為了方便客人們記憶，這些“度假助理”干脆統一起了熱帶水果的名字，香蕉、芭樂、檸檬、椰子、柚子、黃皮、荔枝甚至還有榴蓮……
“香蕉”是筆者接觸最多也印象最深的一個度假助理，90后的他特別愛笑，人緣不錯，同伴們都叫他“蕉哥”。原以為他定是生長在海邊，從小唱著“大海啊故鄉”什么的，結果他一開口就給人一個意外，“大家好，我叫魏世昊，來自塞上明珠寧夏銀川……”
閑聊時他告訴我們，他從小向往大海，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喜歡海，所以大學報了航海專業，畢業后就來到“南海之夢”上工作了，現在天天能見到海，而且還是祖國最美的南海，簡直太幸福了……
船期正值雨季，南海的天氣瞬息萬變，就像歌里唱的“藍天白云，晴空萬里，忽然暴風雨……”蕉哥走到哪里都背一個小包，里邊裝著他的兩件法寶：一件雨衣，一個垃圾袋。雨衣是他的，但是沒怎么見他穿過，隨時飄來一片雨云，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他的第一反應總是拿出雨衣，就近給了某個游客；雨過之后，他就又接過來裝好。
垃圾袋是他自己用的，在游客們拍照參觀的時候，他總是悄悄把能看到的垃圾隨手裝進袋子里：飲料瓶、塑料袋、濕紙巾甚至口香糖。你因為游客隨手丟垃圾憤憤不平，他反而來勸慰你說，“客人也不是故意的，是西沙太美了，大家一興奮就忘了……”
船員們
“你們不用管，我來清理，我是專業的”
“南海之夢”的大副王雨露是湖北人，年紀也不大，三十多歲，鼻直口方，白白凈凈的。根據他的工作性質和內容來判斷，他的白是天生的，屬于曬不黑，這讓很多同伴羨慕不已。
大副在行船的時候負責什么我們不是很清楚，反正停船以后他是個大忙人。
這就說到西沙旅游的特殊性了。大船到了永樂環礁之后，停泊在礁盤內部的錨地，游客往來各小島都靠快艇接送。又因為永樂環礁的諸多島嶼地形不盡相同，所以，登島的時間又和潮汐有著密切關系。而船在海上，還要隨時關注天氣變化，什么時候出艇，什么時候登島，什么時候撤離，這些都由大副現場指揮。
從一大清早，打開船尾的水門開始，大副基本上就“釘”在船尾甲板了。從第一個人上小艇到最后一艘艇離船，他的表情可以用全神貫注四個字來形容，時不時地交代幾句也都是簡短指令“別急”“接一下”……
上上下下的游客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站在一旁的這哥們兒其實是個大副，畢竟在我們的印象中，大副都是穿著筆挺的白色制服在駕駛艙時不時舉起望遠鏡煞有介事地看看遠處，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那都是電影里的，而眼前的這個大副，每天這樣循環往復干著這些對于他們來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工作。
同樣，客服的姑娘、小伙子們也很普通。說直白點，他們的工作和普通賓館客服部沒有太大的區別，整理房間，確保秩序，滿足客戶們五花八門的需要，從一根針到一頓飯。要說特別，就是他們工作的場所在這條大船上，人們在船上最離不開的就是他們。
客服經理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姓謝，典型的大連姑娘，端莊大氣，濃眉大眼笑起來特別好看。筆者曾經一度認為像客服經理這樣穿白色制服的領導崗位，很多事不用事必躬親了。可是不用細心觀察都能發現，這個經理，一點都閑不住，好像有分身術，一會兒在甲板，一會兒在大堂，一會兒在餐廳，一會兒在水門，隨時在走廊，手里還總有活。一天夜里，海上突然起風，甲板上的客人們四散回艙，她第一時間隨風出現了，帶著一群姑娘、小伙子滿甲板捉拿被大風吹得亂跑的椅子，打掃地上散落的堅果，清理還沒熄滅的煙頭……
筆者之外還有現場目擊者，紛紛豎起大拇指：這姑娘可以！
餐廳的主管也是個漂亮姑娘，大家叫她“華姐”。
節目組拍片子，時間沒準點，有一天直到夜里還在拍攝，別的服務人員都被她趕走休息了，她不遠不近地陪著。這“不遠不近”特別重要，不遠，有人需要她隨時能夠發現；不近，不會妨礙節目組的工作，這個距離，既是經驗又是專業。
就在拍攝馬上結束的時候，一個孩子由于暈船，加上晚飯吃太多了，現場吐了。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節目組的人帶著孩子去清洗了，有人過來向華姐要清潔工具，她很堅決“你們不用管，我來清理，我是專業的”。節目組的人一再抱歉，她一再表示這很正常，便自己擼起袖子，開始清理，絲毫沒有嫌棄，半點沒有猶豫。
平凡的道具哥們，平凡的“水果”們，平凡的船員們，前邊長篇大論，說來說去，講的都是最平凡的人，最普通的事。可是在這樣一艘行駛在祖國南海的大船上，當這些最平凡的人們湊在一起，就有了幾個不平凡的故事。
沒見過這么大的雨
“這就是所謂的職業精神吧……”
筆者生在內陸，住在京城，是真沒見過這么大的雨，不僅大，而且急。在強風的拉扯下，豆大的雨點橫著飛，打在身上啪啪作響，打在臉上點點生疼。
這陣暴雨，來得不是時候。上百個孩子正在一座無人島上拍攝節目，拍著拍著，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云翻滾，一首歌唱了一半，現場導演一聲令下“快跑！”
往哪跑？當時所在的全富島是個無人島，漲潮時只有兩個足球場大，完全由白沙堆成，島上沒有半間房屋可以遮風擋雨。所有老師、孩子、工作人員一百多號人，擠進了候船用的遮陽棚，也就是兩排靠在一起的簡易帳篷，用繩子捆綁相連，簡陋固然簡陋，好歹是有頂的。
風越來越大，雨越來越猛。有經驗的“水果”們和其他服務人員一起，指揮大家像南極過冬的企鵝抵抗暴風雪一樣，把孩子們圍在中間，老師、工作人員圍在外圈。而“水果”們，則站在最外邊，用自己的身體，盡量擋著橫飛進來的雨滴。“水果”們都帶了雨衣，卻沒人穿在自己身上，都給了圍在中間的孩子們。帳篷在大風里抖動、搖晃，雨點砸在篷布上，響成一片。面對面說話都得喊，不然，話一出口就被嘈雜的雨點聲淹沒了。
萬一大風把帳篷刮翻，后果不堪設想。“水果”們站在人群的最外圈，站在帳篷的邊緣，齊刷刷用雙手緊緊拉住帳篷的橫梁。風最大的時候，每個“水果”都得兩只手吊著帳篷，才能讓帳篷稍微“冷靜”一點。身上的衣服就不用說了，滴下的水都連成線了。他們臉上的雨水都騰不出手來抹去，大風里的雨滴，夾著大量的沙子，打在臉上生疼，流進眼里刺痛，可是他們的臉上還是掛著笑容，還在安慰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嚇得臉變色的人們。蕉哥開玩笑地說“歡迎免費磨皮”。
此時的大船上，大副面色凝重。這樣的天氣，在這個季節的南海并不罕見，但是，上百人在島上，一大半是孩子，對于他來說，實在不敢大意。他一方面盯著天上的烏云，一方面用步話機隨時詢問著氣象云圖的預報，準備在暴雨的間隙，盡快把所有人接回來。
終于，在一片烏云過去、另一片烏云沒到的窗口，大副果斷派出小艇，把孩子們接回大船。按照孩子、老師、節目組工作人員、船方工作人員的順序，迅速組織返回。就在載著最后一批孩子的小艇接靠大船的時候，一波更猛的大雨傾盆而下。孩子們換了衣服喝著餐廳專門預備的姜糖水的時候，島上的工作人員們才陸續在大船水手的接應下回到船上，每個人從里到外都濕透了。每個人上船后幾乎都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孩子們都沒事吧”，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每個人都如釋重負。
這場雨對于西沙很平常，但是這場雨對于孩子們很不平常。不是因為雨大風急，是因為，這場雨讓他們看到了叔叔、阿姨們，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工作的。一個初中男孩偷偷問帶隊的老師：“這就是所謂的職業精神吧……”
沒展過這么大的旗
我們集體歌唱祖國，淚濕了眼角
最后的演出即將開始，道具哥犯愁了：剛才的暴雨實在太大，雖然對道具都做了防護，還是有一面巨大的國旗被淋濕了，濕得透透的。
這面專門定制的巨型國旗，長16米、寬10.6米，尺寸足以覆蓋頂層甲板，這是最后一個節目的重要道具，屆時應由40名小演員迎風展開。可是，濕透了的布料又沉又兜風，孩子們根本拉不住。演出就要開始了，大家決定先把國旗展開，爭取利用海風把它吹干！
覆蓋船頂甲板的巨型國旗，可不是三五個人能展得開的，在現場的蕉哥迅速喊來了難得休息片刻的“水果”，大副叫來不值班的船員，客服經理帶著幾個小伙子立刻加入。很快，在幾十個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巨大的國旗展開了，兜著海風獵獵作響。就在此時，漫天的烏云突然裂開了一個口子，金色的霞光穿透裂縫灑在海面上，海天一色紅彤彤、金燦燦，在場的人們抑制不住地歡呼。不知是誰起的頭，“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這一刻，每個人都放聲高唱，這一刻，每顆心都無比自豪。巨大的國旗映著每一張年輕的臉龐，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濕了眼角。
國旗是很快就被海風吹干了，可是因為風太大且風向飄忽，孩子們很難獨立展開這面巨大的國旗。此時，現場一聲號令，所有拉著國旗的成人原地轉身蹲下，把自己藏進國旗下邊，孩子們則圍著國旗站成一圈，手扶國旗，并不需要吃力。如此，便有了最后那一組唯美震撼的鏡頭，鏡頭里巨大的國旗飄揚，孩子們歌聲高亢，完全看不到那些蹲在地上為孩子們撐起國旗的人們。沒人命令，沒人組織，道具哥、“水果”們、船員們，雖然藏身旗下，卻也認真地唱著同一首歌。
拍攝在西沙最美的晚霞中結束了，有人蹲到腳抽筋，有人指甲劈了鮮血直流，可是沒人抱怨，每個人都為自己能參與這一幕而驕傲自豪，這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
在祖國的南海，美麗的西沙，一群孩子用一場特別的演出，為偉大祖國的69歲生日獻上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還有很多平凡的人，還有很多暖心的事，就不挨個兒講了。
一次西沙之行，一場南海之夢，一群平凡的人們，各自做著普通的工作。這些普通的工作就像一臺龐大機器的一個個零件，匯集、組合、相互支撐、彼此為用。最終，成就了幾百個孩子心中的夢想。
回首改革開放40年，舉國上下的兩代人，何嘗不是如此？每一個平凡的人，做著一件又一件普通的事，最終匯集成了震驚世界的偉大成就。
平凡是常態，是大多數，可偉大也絕不是奢侈品，因為平凡和偉大之間，其實，就差一點精神，一份甘于平凡卻絕不流于平庸，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的精神。（文并供圖/司曉峰）
